孤城闭番外是作者米兰lady为小说《孤城闭》作的续写,包含醉花阴和沈郎归两篇番外。主要讲述了状元冯京和中宫曹皇后两人的感情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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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橼子仍未回去看沈遘,以前是心存芥蒂,如今想起往事,倒是内疚更多。她亦如承诺那般,终日钻研药典,寻访名医,尝试配一剂剂的解毒药,每每自己先尝过,确保不会伤身,才请人给沈遘送去。
一日煎好一剂新药,捧起欲适应试饮,身后却有人伸手夺过药碗,道:“当自己是神农吗?在这里勇尝百草。”
她回首看清来人,一时不辨悲喜,泪先滚落而出。
沈遘引袖为她拭泪。她哽咽着问:“你怎么来了?”
“有两件事。首先是来告诉你,你煎的药太难喝了,别送了,再喝我不能保证能活到明年春天。”
“那你的病好了吗?”
“无大碍,觉得难受时我便找来难抉词状,连判数百纸,气色立马转好。”
她破涕为笑,“第二件事呢?”
“通知你收拾行李,随我赴京上任。”
她睁大眼睛:“你高升了?”
他笑道:“今上下旨,命我知开封府,加龙图阁学士。”
她连称“恭喜”,忽又想起自己,赧然道:“但是,我为何要随你同去?”
“你毒害我之事尚未了结。”沈遘正色道,“带你在身边,若有不妥,可随时抓起来治罪。”顿了顿,又道:“还有,记不记得,很多年前你曾给我下过咒语,将我束缚住了?”
“咒语?”香橼子愕然。
他微笑,目光落在她脸上似春风拂面:“皇祐元年,金明池路上……”
呀,他竟然记得!香橼子又羞又喜,双手捂住了脸,不敢再看他。
皇祐元年,是他近士及第那年,皇帝赐闻喜宴,榜眼沈遘和其他绿衣郎金明池畔的大道去琼林苑,恰逢皇后和公主车驾,香橼子亦在车队之中,与众宫女一起窥帘看新科进士,且耳语点评。
当时大多数宫女目光都被状元冯京吸引,皇后也赐花冯京。香橼子坐的车靠后,窥帘看不到状元,不由着急,干脆将头从车窗中探出,头上的绢花却被窗棂碰落了。
这时有一个悦耳的男声从身侧不远处传来,带着香橼子熟悉的江南口音:“那位姑娘的绢花掉了,请帮她拾起来吧。”
她喜悦的盯着他上下打量,他亦朝她欠身微笑。
“香橼子,到我这边来,我这里可以看到状元。”同车的嘉庆子让她与她换位,从另一侧看冯京。
“不,你快看这边。”香橼子急急地拉嘉庆子,“看榜眼郎,榜眼郎是我家的!”
她愿意是榜眼郎乃江南人,是她同乡,但匆匆说出来的话显然有歧义,惹得周遭女伴一阵大笑,她害羞拍打嘉庆子,倒没有留意他是否听见,是何表情。
长大后与沈遘重逢,两人均为提此事,她只道他忘记了,却不料他此刻说出来,令她猝不及防。
“我记得的,当年你才十岁左右吧?可在杭州我一见便认出你了。你那句话这些年来我是不是也会想起,”沈遘轻轻拥她入怀,“这是将我们后半生维系在一起的咒语。”
沈遘启程赴京那天,杭州城百姓夹道送行,一壁称颂沈知州惠民德政,一壁掩泪挽留,沈遘不断回礼拜别,迁延再三才得登车。
“你对待百姓真是好呢,温和得就像杭州的春天。”与他同车的香橼子说。
“唔,面对奸猾之徒,是不是冷酷如冬天?”沈遘问。
香橼子抚掌笑:“对!是寒冬腊月还不生火的杭州冬天。”眨眨眼就,她继续延伸:“对朋友呢,就像天高云淡、平湖秋月的秋天了。”
“君子之交。”沈遘点点头,“那么杭州的酷暑又是对谁呢?”他又笑问,“那种闷死人的热度,是对娘子吗?”
“非也非也。”香橼子猛摇头,“唯有你对史治、断案的热爱,才能与杭州酷暑相比拟呀!”
两人一齐笑。这时忽又闻后方传来一阵呼声,是一群少妇齐声呼唤“沈知州”,多数手中还抱着一两岁的孩子,跟在车后快步追赶。
香橼子旋帘,瞧着这不寻常的景象蹙起了眉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沈遘镇定地解释。
香橼子脸微红:“我想什么了?”
沈遘朗声笑,命车停下,下来面对那些少妇。
众女纷纷上前拜谢:“多些沈知州为我等孤女置嫁妆,择良人,才使我等终生有靠,儿女绕膝。今日特带孩子来拜谢沈知州,祝知州平步青云,寿考绵鸿,百子千孙,永享福泽。”
沈知州长揖回礼,众女又携孩子再三拜谢,带沈遘生车后仍亦步亦趋跟着,良久不散。
沈遘笑对香橼子:“现在明白了吧?”
香橼子啐道:“我又没有误会,你无须解释。”
“必须解释,不然某人又要暗自纠结,甚至默默消失。”沈遘道。
“你怕我离开?”香橼子悄然抑住浮升上来的笑意。
“嗯,的确担心。”沈遘作沉吟状,“……这年头,要找一个做菜合我口味的人,挺难的。”
“原来你只把我当厨娘!”香橼子伸手猛锤他几下,而他只是笑,并不闪躲。
香橼子看着他明亮的笑颜,又想起皇祐元年那一幕:弱冠之年的绿衣郎信不琼林苑,倚马金明池,她窥帘看见,笑对嘉庆子说:“这榜眼郎是我家的!”
……
她轻轻拥着沈遘手臂,将逐渐绽开的笑容当作此刻最大的秘密,深埋进他温暖的衣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