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最近有些不对劲》这一天,李简为了庆祝我的生日,准备了一场浪漫的烛光晚餐。然而,我却因为看到炖排骨时产生了幻觉,以为是人的手指头,吓得尖叫不止。李简安慰我,告诉我只是一根排骨而已。在他的关心和体贴下,我感到愧疚。他为我准备了丰盛的菜肴和红酒,还送了名牌护肤品作为礼物。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开始感到晕眩,看着他英俊的面容,心中涌起了复杂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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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手上的汤勺坠落,我吓得直往后退,声声尖叫不受控制地破喉而出。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李简。
他一把抱住缩在厨房墙角抖得如糠筛般的我,着急地大声问道。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向燃气灶:“人……人的手指头……”
李简些微放开我,向锅里望去:“宝贝儿,哪里有什么指头?你看错了吧?”
见身边有人,我的胆子大了些,但是仍旧捂着眼不敢去看向锅里。
李简又好气又好笑,些微用力拖我走上前去:“你看,只不过是一根炖开了的排骨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我用高压锅炖了好几个钟头然后又用文火煨在这里,你竟然这样嫌弃,可是伤心死我了。”
我……
一时间我又怕又愧,不明白自己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为何竟然精神恍惚到了如此地步。
可是惭愧归惭愧,那锅排骨我是坚决一块也不肯动了,心有余悸的我最终还是只能选择白白浪费李简的心意。
好在李简也算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为了庆祝我的生日特意准备了满满一桌子菜,还有一瓶难得的好酒,就连生日蛋糕也是我最喜欢的牌子。另外还送了一套名牌护肤品作礼物。
用他的话说,这是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烛光晚餐。”
以前的时候,他从不让我碰酒,说女孩子不能对那东西上瘾。
这次大概是为了庆祝我的生日,他还是准备了一瓶红酒,并主动开瓶给我倒上。三两杯酒下肚,我已经有些晕乎乎飘飘然。
在朦胧的烛光下,我带着醉意望着眼前的他。他的眉目凛冽,他的轮廓英挺,他的气质如同那天山上的清泉。
多么干干净净的一个人啊……呵。
而他也用深邃的目光望着我,那一汪不见底的湖水,如同要将人溺毙。
“清清,你在看什么?”他用低沉的嗓音轻声问我。
我感觉我醉了。
“我在看……一个抓不住的人。”我晕乎乎地笑了一声,大着舌头回答。
“怎么会抓不住呢,我不是在这里吗?”他开始渐渐地向我靠近。
而我觉得眼前更模糊了:“李简,你怎么了?为什么……头上这么多血啊……”
他一瞬间怔在那里:“清清,你在说什么?”
5.
“我说……你头上好多血……”我的头开始痛,白天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又开始在我耳边响起,我恨不得将钻入脑海的恐怖声音赶出去:“走开!不要相信谁?我听不懂!你快给我出去不要在我耳朵边不停地念叨了,我好难受……”
听着我的哭腔,李简有些慌了,他急忙过来将我抱住:“清清,谁在说话?没有人说话,你不要吓我!”
我一把将他甩开:“离我远一点,你不是李简!”
他明白酒精已经让我糊涂,所以并不计较我的胡言乱语,仍旧凑过来将我搂住轻拍我的后背:“清清乖,我们以后不再喝酒了好吗?”
我睁着充满醉意的眼睛,看着他那满是深情的脸:“你爱我吗?”
“爱。”
“真的吗?”
“千真万确。”
“那……你会杀了我吗?”
不等他回答,我已经撑不住,完全进入了梦乡里。
自打生日过后,我的生活稍微平静了一点。可是,我却越来越觉得我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李简。
但是我没有证据。
我也不知道他在我身边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说是爱情的话,我觉得十分搞笑。可是心中的怀疑还是让我日夜难安。
我自小父母双亡,跟哥哥相依为命地长大,朋友也不多,那怕我跟譬如王然等人提起这件事,也只能换得“脑残”、“神经病”几个字。
“我说,你莫不是精神分裂了吧?”她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看着我:“光天化日的,李简不是李简,他家又没个弟兄,难道真是鬼不成?”
我……
好吧,这话我不提就是了。
怕什么来什么,当天晚上的我又陷入了噩梦中。
在一座极窄极长的桥上,我战战兢兢地站在中间进退两难。桥下是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桥上是瞻前顾后的我孤立无援。
怎么办?我的冷汗滚滚而下。
有谁可以帮帮我?四周只有风声,我绝望地哭泣着。
突然,我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是我的哥哥。
“哥——”我开始欣喜,我有救了。
可是,后面又有一个声音在响起:“清清。”
我回头一看,向我走过来的是我的男朋友李简。
不,他不是李简,他是另外一个人。
我抗拒他的接近:“你给我走开,我不要你!”
他停了下来,有些悲伤地看着我。
突然,我脚下的茫茫云海里,有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从中升起,长得……也像李简!并向我扑了过来!
“哥哥快救我!”我惊恐地凄声大喊。
只见那恶鬼浑身血迹,我拼命地挣扎,抗拒着它的靠近。然而,它竟然桀桀笑出了声,在我的面前站定,然后将它的手脚头颅等一样一样地卸下来,扔到了我身上!然后,那些肢体如同有生命般将我拼命往下面的深渊里拉扯!
“不要!”我大汗淋漓地醒了过来。旁边,李简睡得正香。
他一向睡眠十分好。
在这深沉的夜晚,除了我和他的呼吸声,四周都是一片死寂。我缓了半天才静下心来,疲惫地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洗把冷水脸。
可是,一拧开水龙头,里面滋滋冒出来的竟然是鲜红的血水!
我开始放声尖叫,内心几欲崩溃。
“清清,你醒醒,你怎么了?!”
有人在拼命摇我的肩膀。
这一次,我是真的醒过来了。
“好可怕,我看见……看见鬼了,”我哭着向他说道:“它要将我拉到地狱里面去。”
被惊醒的李简沉默无声,只是起来倒了一杯水,给我喂了几口以后便静静地抱着我安抚我入睡。
“你是李简吗?”我蜷缩在他的怀中,默默地轻声问道。
“我……是。”他的回答掷地有声。
而我已经了无睡意。过了会儿,我枕边的电话响了一声,有短信。
现在已是后半夜,怎么还会有消息进来?我有些不解。
于是我装作不经意地翻过身去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打开屏幕,上面赫然还是那个“未知号码”:“不要相信他!”
6.
我觉得,李简似乎在背后坑害我。
因为最近有一次我抓到了他偷偷往我的杯子里放东西。
我不觉得他有胆子给我放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但是如果是稀释了的慢性毒药,那就不见得了。
我不动声色地接过来,趁他不注意倒进了水池里。
以后我对他给我的食物要小心为上了。可是毕竟是住在一起,哪有这么容易提防?
这个人并不如表面上那样的人畜无害。我想我必须要尽快想办法了,不能坐以待毙。
过几天就是七月半的盂兰盆节,于是我买了很多纸钱元宝香烛备在那里。
“清清,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祭拜你的家人好不好?毕竟,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李简握着我的手说道。他似乎很想与我更加亲近。
我很感动于他的担当:“我父母去得早,也没享过我们的福。如今见了你他们会很高兴的。”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的父母是车祸去世的对吗?”他静静地拉着我的手,不经意地问道。
“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好在还有哥哥爷爷带着我,这么多年也终于熬出头了。”
“以后,由我照顾你。”他的手越来越紧:“让我来给你一个家,好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对这些日子里以来对他的怀疑感到十分道歉:“好。”
那就好好过日子吧,把那些前尘往事都忘了。
可惜,到了七月半这天,我还是只能一个人去了附近公园找了个角落给父母亲人烧纸焚香祭拜。
因为临到最后关头,李简给我打电话说要加班。所以最终我只能选择一个人去。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加班这种意外是谁也料想不到的。可是直到很晚,李简还是没有回来。
他不回来,我便不敢入睡。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周围安静得诡异,虚空中不知哪个方向,总是莫名其妙地传来一些不知名的声响。恐惧如同洪水猛兽,排山倒海般地袭过来。
回想起从公园回来时一路上在某些漆黑的角落里看到的那些正在燃烧着的纸钱香烛,关于那些鬼魂游荡的节日传说便不由自主地漫上心头。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他打电话,试探性地问道。
他轻笑一声,耐心回复我:“想我了吗宝贝?我马上就要到了。”
“好。”我点点头,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无助。
果不其然,没多久他便到家了。
他去洗澡的时候,我看见他放在沙发上的包里露出一个锐形的纸角。于是我顺手将它抽了出来,发现是一个黄纸扎的三角形。上面隐隐露出一些朱笔汉字。我知道,这是道士们给那些往生之人用来祈福的符咒。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拆开,只见上面写了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其中姓名:李简。
李简,李简!
一阵莫名的寒意从我的后背升起,瞬间缠绕上我的脑海。
但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小心翼翼地将它恢复原样。
当天晚上仍旧噩梦连连,在梦中,我感觉到睡在我身旁的李简换了一个人!
不,他还是李简,他还在冲着我笑。
可是,他那瞬间变得狰狞的笑声,变得恶毒的眼神告诉我,他的躯体里面住的分明已经不再是他!
我觉得,我的精神大概是真的出问题了。
7.
这天,有一个写我名字的包裹寄到了楼下。我纳闷不已,因为最近我并没有在网上买东西。
收件人是我本人没错,但寄件地址却为空。
下班回来,我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大概两尺长的盒子扛上了楼,心中猜想会不会是哪个外地的朋友给寄的什么特产。
然而快递的包装盒割开以后,里面却又是封着一层层的泡泡袋。
我花了死力气又割又撕,才终于得以掏出了最后一层的包装盒。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呢?我暗暗思索,但最终还是选择提着心将它慢慢打开。
只见一个手肘那么长的玩偶娃娃静静地躺在里面,我有些松了口气。
可是……好像又有些不对?
待盒子完全打开后,我才发现这个玩偶娃娃长得很像安娜贝尔。但是它的眼睛是空洞洞的。
它没有眼珠!
我颤抖着手将它从盒子里缓缓拿出举在自己面前。它漆黑空洞的眼眶里,瞬间如泉涌般流出了暗红色的血液!
“啊——”我吓得尖叫一声,将这面目狰狞可怖的娃娃甩出老远。
它……究竟是谁的恶作剧?
最近发生的一切如同做梦一般,早已让我心力交瘁,如同惊弓之鸟。
求求老天爷,让这一切都快点结束吧!我在心中呐喊道。
等李简回来的时候,我仍旧还在地上维持着不知多久以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清清,你怎么了?!”他慌忙向我冲过来,单膝跪地,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早已失魂落魄的我。
我怎么了?
看着他一脸无辜的表情,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怎么了,你会不知道吗?
我一把推开他,站起身来冲进卧室里,然后将房门反锁上。直到漆黑的深夜,我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开灯也不起来。李简在外面温言软语地哄了半天,让我出去吃点东西,我都无心搭理。
整晚整晚的噩梦仍旧纠缠不休,一幕幕地压在我的心头无法挣脱,甚至还会满头大汗地被惊醒。
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疲惫地打开门,发现他只是随意地找了条薄毯在沙发上应付了一夜。
“清清,你的心情好些了么?”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我。
我冷笑一声,对那个守了我一整晚上的男人吐出几个字:“我想好了,我们分手吧。”
他仿佛一时间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我不想再有一丝拖泥带水:“我给你两天时间,你把你自己的东西全部清走。因为我——不想再见到你!”
“清清,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子?我们一直都是好好的不是吗?我爱你,我知道你也懂我,你仔细考虑一下好吗?”他急切地扑过来要伸手来拥抱我,眼中竟然隐隐有了泪意。
“不用考虑,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原本,”我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原本就没有多喜欢你,更谈不上爱。”
“不,我们相识相处几年了,相互早已无法割舍,我已经再也不能没有你,我求求你,你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好不好?”他的语气越来越卑微。
然而,事已至此,我不认为还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不愿再与他纠缠:“你去准备收拾东西吧。只有两天时间。”
他如同被抽空了力气。
8.
直到第三天晚上,他也没有搬走。
他见我回来,便立刻从沙发上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低着头不说话,胡子拉渣的狼狈与憔悴显而易见。
而我并没有再挽留的意思,我选择无视地沉默。你不走,我也当你不再存在。
厨房里,他早已提前备好了卖相极好的四菜一汤。
我照例不耐烦地将它们倒进垃圾桶,开始把自己从楼下生鲜店买回来的菜类洗好切好然后架锅开火。
他沉默着走进来帮忙开始择菜。
“不要动!”我冷漠地制止他:“我怕你待会儿又会偷偷在里面下东西!”
他倏然抬头看我,满脸的惨白之色。
第四天早上,我打开卧室的门,发现他已经不在他睡了几个晚上的沙发上。
也不在其他卧室里。
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基本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我知道,他终于是走了。
我久久地站在那里,心中苍凉又惶然。
这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我的无助,是我哥哥。
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我的生活开始变得兵荒马乱。我觉得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幻觉也好像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在梦里,总是漫天的艳红色,总是地狱里恶鬼的咆哮。
我甚至开始梦见,我杀了李简!
在梦里,我一点也记不起我是怎样夺去了他的生命,怎样将他毁尸灭迹。
我只看见客厅里他扑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粘稠的鲜血蔓延到了我的脚尖。而他的尸体旁,站着一个拿着斧头的巨人。
我看见浴缸里,他用他那死不瞑目的双眼大大地瞪着我,头上的喷头花洒里向我喷出来的液体分不清是透明的水还是鲜红的血。
我看见厨房的燃气灶上火势凶猛热气腾腾,正煮着的高压锅里竟然是李简的头!他正冲着我阴森森地笑!
我看见……我从床上一觉醒来。满身鲜血的他定定地站在床前,满床的鲜血如同泥泞,争先恐后地要把我拖到地底去!
我哭了,哭得声嘶力竭。
然后,梦醒了。
这时候,枕边的手机铃声恰好响起。
是李简。
我掐断了他的电话。
我好怕刚刚的那个梦成为现实。所以,我不想再和他有一丝的联系。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很多天,我的精神终于扛不住了。在哥哥举双手的赞成下,我决定辞职回乡里老家并好好休息一下。
回乡的消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李简。
他可能没多久也有回到我的房子里,见我不在那里,所以开始疯狂地打我的电话和发信息,一天几十遍不间断地联系我。
而我一个电话一条信息也没有回给他。哪怕偶然因为惯性我听见手机铃声响起然后接通了电话,也会在第一时间挂断。
乡下的风好水好景色好,那些纯净无一不能抚慰我的心灵。也让我从失去一切的痛苦里得到一丝救赎。
在哥哥家里呆了两个月,我基本上从来没有做过噩梦,也再没有出现幻觉。
每天睡到自然醒,看看书听听广播,或者去地里选点爱吃的菜,或者去集市上买点城里难得一见的新鲜玩意儿。
而李简的电话仍旧每天都有打进来,让人烦不胜烦。
终于,他的纠缠在我来到乡下的第52天戛然而止。
这几天天气十分不好,沿海台风过境,洪峰同样席卷了内陆的好几个省。接连的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也让我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但我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恐慌。
9.
第54天,王然突然给我打电话。
以往她基本上都是和我微信联系,如今这样急火火地打电话给我,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
是李简死了。
这次是真的死了。
对这个前男友的死,我似乎并不意外,平静地问王然,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电话那头王然的语气很沉重,毕竟她跟他也是好几年的交情。
“就是昨天,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大晚上的非要开车出门。你也知道最近这些天的破天气真真吓死人。”
“天气这么差,他偏谁的话也不听,我听聂杨柳说,他出去以前还给他爸妈打了电话,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就好像……他是故意出去寻死的。”聂杨柳是李简的初中同学。也是王然的男朋友。
“然后,他就在盘云高架桥出了车祸……”
我的眼泪开始无声地往下流。他毕竟是我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虽然不得不狠心分开,可他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还能如何叫我心平气和?
“葬礼是什么时候?”我抽噎写声音问道。
“后天。你要不要回来看一下,毕竟是最后一面了……”王然小心翼翼地问我意见。当然,她早就知道了我已经和李简分手的事。
我挂了电话。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一个字。
等我昏昏沉沉地走到哥哥房里。他倒被唬了一大跳:“你怎么了?”
我瞬间泪如雨下,崩溃地哭出声来:“李简……死了……”
哥哥的脸上五味杂陈,最终他还是默默地走过来,将我搂在怀里,由着我声嘶力竭地哭泣。
第二天一大早,我在哥哥无声的注视下,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打包回城。
临走之前跟哥哥告别的时候,他也没有多说话,只是把一张陈旧的照片递给了我:“这是爸妈当年留下来的照片,你……带在身上吧,也好有个念想。”
我点点头,伸手接过。
第三天,我带着一束花出现在了李简的葬礼上。
在气氛沉重肃穆的缅怀厅里,李简的遗照居中高挂,照片上他灿烂的笑容如同在生。他的父母正哭得悲伤欲绝,我哭着走过去,与李简的母亲相互拥抱。
她的灵魂支柱已经坍塌,恨不能当场随着自己的儿子离去。看上去她还并不知道我已经跟她死去的儿子分手的事,也许在她看来,我还是她未来的儿媳妇。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去说什么刺激这虚弱的老两口。
此刻,所有的安慰也都是苍白无力,不如让所有心痛的人发泄情绪,而我需要做的是保持沉默与悲痛。
在淡雅圣洁的黄白色菊花围绕下,我看见我曾经最爱的那个男人,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如同正在久睡。
此刻,他的灵魂已经离开了他的躯壳,也许正在某个角落里默默注视着在场所有情绪悲伤的亲朋好友,注视着我。
“你果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啊……”
我叹了口气,来到他的遗照下,从身上掏出一张小小的纸片,在他静止的笑容下将纸片在火盆中点燃,化成一道灰烬。
我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这是你曾经犯下的错,请你好好认准他们,到那边以后也去给他们道个歉吧。李繁。”
是的,你是李繁。而不是李简。
我从始至终都知道。
事情要从我八岁那年,我亲眼看见你们的罪恶那一天开始说起。
10.
时间回到那一天,也是在这个城市。
那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夏天傍晚。
我和哥哥还有我们的父母,一家四口正在开开心心地在马路边上打闹着。
那时候虽然家里很穷,但是父母从来没有让我们吃过苦,哪怕是来城里工作也会把我们带在身边。
小孩子最是经受不住诱惑,我开始吵着要吃冰淇淋。父母没法子,只好给了哥哥十块钱让他带我去往前面拐角处的商店。
此刻马路上人迹罕至,我乖乖的在商店外面等进去给我买冰淇淋的哥哥,而几十米以外的不远处,我的父母正笑呵呵地慢慢朝我们走过来。
时光真美啊。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那一天的其乐融融,还如此清晰地会时时浮上我的心头。
然后呢?
然后……我看到了你们,开着你们父亲的新车正兴高采烈地一路横冲直撞。你们两兄弟年少轻狂意气风发,打闹玩笑的声音传了那么远。
我也好羡慕。
可是……你们为何要如此作孽呢?为什么会突然冲上人行道撞上无辜的行人?我父母两条鲜活的生命,为什么竟然会毁在你们手里?
我知道,相对于来说你算是无辜的。
因为,开车的那一个人并不是你。
你问我为什么分得清?因为我看见了呀。
看见他把车停下,看见你从副驾驶冲出来查看我父母的伤势,看见开车的他出来拼命地阻拦你报警和抢救,看见长得一模一样的你们两个在拉扯中把你校服上的胸牌扯落在地。
然后……你们就走了。
是的,你们两个慌张地走了,你不如他坚决,不如他强势,所以你被他拉上车关上门以后扬长而去。
你们没有看到冬青树后面吓得不能动弹的我吗?
可是我看见你们了,这么多年,那一天的分分秒秒,我一刻也不敢忘。后来的这些年,我时时拿着那个你遗落当场的胸牌彻夜难眠。
只是,为什么国家的法律会对青少年过错的成本设的如此低?为什么会对交通肇事的成本设的如此低?
别人失去的生命就不是生命吗?只是因为你们还未成年,所以不需要承担太多后果?
你那好哥哥,甚至连正儿八经的监狱都没有进过。短短三年,他就一身轻松地从少管所出来了!
要不是他狗改不了吃屎,出来以后又开车连撞三人造成死伤所以不得不再次躲到外省去,如今的他恐怕还活得潇洒自在比我们任何人都痛快吧!
你们一母同胞,你家里对你那不争气的哥哥李简讳莫如深,却把自小“优秀纯良”的你,李繁自小捧在手心。
为了完全掩盖你在场的证据,你哥哥把你在半路上放下,后来又顶替了案发现场的那个胸牌上的名字接受了审判。毕竟那个年代的监控,几乎还完全不存在。
你们两兄弟,究竟有没有想过我那壮年早逝的父母?有没有想过我那经受不住打击卧床离世的奶奶?有没有想过失恃孤苦的我们兄妹?
11.
不,亲爱的,一开始我并不想让你走上这一条路的。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
上个月你出差以后,你那活在阴暗中的哥哥竟然找上了我的门来。
他知道我是谁,他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他要趁着你不在的时候解决掉我。用他当时的话说,他把我弄死了也是他赚了。
他可真是你的好哥哥啊,为你做到了如此地步。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好人,可我也不得不为他对你的兄弟情说一声钦佩。
可惜……他不知道那几天我哥哥也在我家里。
而我哥哥,同样也会为了我付出一切。
所以呢?
没有所以,只不过你哥哥很不幸地在攻击我的时候没有防备他的身后,所以……结局只能让你失望了。
所以,他现在也许在下水道里,在化粪池里,在我不知道的哪些角落里。
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哥哥把我赶出去住了几天。回来以后,我的房间里变得史无前例地干净。
干净得那些日子里的一切都像是大梦一场。
我甚至怀疑,这世上压根儿从来没有李简这个人,而你,就是李简。
不,你还是知道得太多了。
我知道,你是真的爱我。
我知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我也知道,突然跟你失去联系的你哥哥,你不会猜不出来他的最后一站去了哪里。
可是那一段历史,那一场大梦,是你我这辈子都无法跨越过去的门槛。就算你你装作若无其事地陪着我,背地里下一些治疗精神分裂的药给我,那都是因为你爱我。
可是我知道我根本就没病!
我没有生病!
只不过为了我哥哥,你必须死!因为你是一颗时时都有可能会引爆的炸弹!
你对我的爱,能保证我哥哥一辈子的安全吗?
不能吧。
所以没错,你——必须死。
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当你收到我给你从乡下发出来的快递里的那个东西的时候,我便知道你一定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所以……很抱歉。但,我不后悔。
在他的周围,我流连了许久,心中百味杂陈。
此刻,我的眼泪早已干透,我知道,我这辈子的爱情都已伴随着他一起死去。
我深深地望着冰棺里的他,仿佛要把这个我曾经最爱的人的每一寸肌肤,都深深刻进我的脑海里。
突然,聂杨柳走到我身边,双手递给我一个黑色的盒子。
“这里面是李简车祸现场收集起来的遗物,你挑选一部分拿去留存作纪念吧。”
“嗯。”我点点头,默默地挑了几样出来带走。
其中包括一个普普通通的学校胸牌。姓名:李繁。
我走出殡仪馆,发现下了几天暴雨的城市上空终于开始放晴。
那云层里的阳光照耀下来,越来越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