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邪》我为了救治患有急性白血病的女儿,不惜一切代价,但一直未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女儿在病痛中坚强地支撑着,为了不愿让父亲伤心,隐藏着内心的痛苦。父亲心急如焚,每每看到女儿渴望自由的眼神,便无法承受心痛。女儿的关心和理解成为父亲心灵的一线慰藉,让他感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在无奈和焦虑中,父亲只能默默地抽烟发泄情绪,无法安心进食,直到深夜才得以稍稍安宁。
遇邪小说精彩阅读:
“盈盈,等你恢复健康,海市解封了,爸爸就能回去陪你了。
我抹了抹眼泪,揪着衣领梗着声音说道。
闺女半年前患了急性白血病,必须要骨髓移植才有治愈的希望。
我与老婆都没配型成功,为了救闺女,等待有缘人自发捐献,闺女只能忍受一次次化疗的痛苦,而她的每次化疗费用已经掏空了我们的家底。
尽管如此,我和老婆依然不愿放弃,而闺女自头两次化疗,因为疼痛,闹过,哭过,说不想治了,要我们带她回家外,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出院的事儿。
我知道她是因为我这个没用的爸爸,才苦苦支撑、强迫自己坚强。
她不想让我伤心,不想我的努力白费,才会那样懂事。
每次看到她用灰暗没有光亮的眼睛,看向窗外自由飞旋的雀鸟,瞳孔里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时,我的心都会痛的无法呼吸。
时常在没人的时候,颓废地捏着拳头狠狠的砸墙,责怪自己身体不争气,与她配不上型,痛恨自己,没有钱给她治病,更无法给她一个健康快乐的童年。
“爸爸,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小孩子总是那么敏感,一下就听出我声音里的不对劲,以免让母子俩担心,我连忙解释道:“盈盈,爸爸没事儿,就是干活有些累了,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不待她说话,我又连忙叮嘱道:“一定要听医生和妈妈的话,不可以闹脾气哦!”
“好的,我知道了,爸爸,你赶紧躺床上好好休息会儿吧!”
女儿清脆的应答声和关心的话语,填补了我心里的伤痛,让我得着一丝喘息的机会。
挂了电话,我心绪不宁地望向外面已经看不到光亮的夜空,摸索着打了照明灯。
想到今天遭遇的事儿,我再也没了心情吃晚饭,而是指尖颤抖地将随身携带的烟拿了出来,点燃,闷不吭声的抽了一根又一根,不知不觉就到了十点钟。
正当我低头思索钱用不了,明天闺女的手术该咋办时,头顶上的照明灯忽闪了几下,忽然不亮了,房间陷入一片漆黑和寂静。
我以为是开关接触不良,想重新打开试一试,迎着外面微弱的月光,起身往开关处摸索,却在墙上摸到一片冰冷黏腻的东西,脑子里闪过一周前那夫妻俩吵架时说过的话,大脑空白一瞬后,头皮瞬间炸裂,双手瑟瑟发抖。
“是谁?”
尽管心里已有所猜测,我依然颤着声音问出了声。
没有人回应我,耳边只有呼呼的,好似什么人不停向我吹气的声音。
我强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按到开关的一角上,却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到了手上沾满了通红地鲜血。
啪嗒一声!
我闭着眼睛、强忍着心里的恐惧,拨动了白炽灯的开关,屈起的指尖不受控制的战栗着,一遍又一遍的祈祷,期望灯快些亮起来,然而,在睁开眼,屋内依旧漆黑一片。
空寂而幽冷的房间,给我一种此刻正身处异度空间的感觉。
若非切切实实看到外面微弱的月光,以及听到隐约说话的声音,我一定会更加抓狂。
不行,必须得跑出去!
想罢我站起身几个跨步来到门前,一鼓作气地拉开门往马路的方向逃去。
我不知道我应该跑去哪儿,我只知道,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想尽一切办法活着回去见老婆和孩子。
这一刻,我求生欲爆棚,更无比渴望活着!
然而我身后的脚步声却如影随形,我大口的喘气,疯狂往前跑,随着高强度的运行,只感觉心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然而,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有甩掉后面的东西才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我看到左前方的人行道上,有一群人在吵闹,本能趋势我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你个骗子!还钱,快还我钱!”
个子矮小男人大声地冲一个身材瘦高的中年男人怒声喊道。
“那可是我攒了10多年才存下的钱,本想着孩子上初中了,好在县里买套两居室,方便孩子上学,不曾想竟被你个骗子弄走了!”
穿着红色外套的女人,扯住男人的衣摆悲痛欲绝的大声嚎哭。
我看着这熟悉的一幕,以及那低着头始终不说话的男人,心里充满了恐慌和无助。
我想要掉转头往别的方向跑,却发现身体好似钉在原地,不管如何用力,都无法挪动半分。
“你们的钱在他那儿!”
那个男人抬起了头,用一种阴冷恶毒的眼神盯着我。
他…与我长的一模一样!
“还我钱。”
“把钱还给我!”
那一男一女疯狂的向我扑过来!
“不要,不是我!”
我胡乱地挥着手,情绪崩溃的流着眼泪大声喊叫着。
“都是你,若不是你骗了我的钱,我就不会死!”
那个女人眼露凶光地漂移到我跟前,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犹如濒临死亡的鱼,不停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呵呵声响,艰难地吐着不是我的字眼。
我感觉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阵阵发黑,然而我的唇依然执着的蠕动着说不是我。
尽管我知道他们不信,可是我依然要说我没有骗他们的钱。
虽然钱最终的确到了我的手里,可那也是我牺牲自己的未来换的,
闺女还在等着用钱救命,今日他们就算掐死我,我也不会把钱交出来。
我大睁着眼睛,停止了挣扎,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过了许久,大约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感觉到身上传来阵阵凉意。
我这是死了吗?
鬼也会和人一样怕冷吗?
我紧扣着地面,咬牙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目光茫然地看向熟悉的院子和景致,心里满是疑惑,“我这是死了还是没死?”
试探性的揪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一阵疼痛直击大脑。
我没死。
我还活着!
他们放过了我!
我喜极而泣,原以为必死无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闺女和老婆,却没想到,竟还有机会见她们一面。
虽然我不明白他们为何没有一鼓作气杀了我,可我依然很感激,感激他们放过我。
“谢谢!”
我对着空旷寂静的院落,轻轻地道了声谢。
四周没有任何应答声,只有稀薄的凉风吹拂着我面部和一些怪虫爬动的呖呖声。
④
“老公,闺女下午就要手术了,这卡里的钱还是用不了怎么办?”
一大早老婆就惊慌失措地给我打电话哭诉。
“老婆,别慌张,我马上回去看看!”
我迅速穿上鞋,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火速火燎得赶往地下停车场,等坐到车里,才想起来,海市已经封城的信息。
我一边安慰老婆,一边挂了电话。
此刻我依然坚定了心思,今天若硬闯不过去,我就跪在地下求那些武警,我求他们放我过去。
闺女的病耽搁不得,现在好容易有人愿意捐献,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怕是命都没了。
我咬着牙一踩油门,疯狂的往海市高架桥的方向奔去。
原以为,昨天晚上他们放过我,便真的不会对我再有什么想法了,不曾想,他们依然不肯让我动那笔钱。
想到此,只觉得心酸的厉害,也不管他们有没有跟着我,我就在车内哑着声音祈求,“我知道你们恨我,觉得是我骗了你们的钱,认为是我害你们丢了性命,可孩子是无辜的,我求求你们,求你们放过我闺女!”
“只要你放过她,我愿意为你们抵命,我愿意!”
我看着前面桥上到桥下堵着长长的车辆,崩溃地用拳头砸着车座椅,哪怕手肘被螺丝钉划的鲜血淋漓也毫不在乎。
车里蓦然掀起一阵冰冷的寒意,与那天我回去时的感觉一样,我知道他们肯定就坐在我的身边。
然而,我现在顾不得恐惧,我只想救我闺女,只要闺女没事儿,哪怕让我即刻去死,我也愿意。
前面的车辆龟速前行,我的耐心快要磨完,狂按了几下喇叭,打开车窗,想要透个气,却转眼看到桥沿上站着一个身形有些熟悉的男人,栏杆下有好多警察,围在下面不停地劝说着什么,只是,那人依旧毫不犹豫地纵身跃进了江中。
这就是堵车的原因吗?
虽然我一时想不起来那个熟悉的身影是谁,却也知道,此番他已没有了活命的可能。
下面是深不见底滚滚流动的江水,哪怕出动一队最敬业的消防员,也无法将其从那江面安全带出。
车子在跟随车流往前挪移时,我又回头督了一眼焦急指挥着一群专业救援人士,试图将人抢救上来的警察,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每天都在上演着不同的悲剧和喜剧。
你永远都不知道,哪一天会轮到你出演。
当你走上舞台的时候,不管演的是什么,只要坚持到最后都会是赢家。
而我,必然会是那个半路下场的人。
等前面路况宽阔以后,我就加大油门,火速往海市的方向开去。
到了通往海市的闸口,我原本想闭着眼睛直冲过去,然而那挡路杆前早早就站了二个戴着口罩的武警。
方一见有车过来,就立即做了个停车的手势。
我不想因强行闯路,给那些武警造成伤害和麻烦,就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先生,请调转车头,海市疫情,现不允通行!”
武警在我打开车门的时候,赶紧跟我说道。
“警官,求求你放我过去,我孩子现在生了急病,等着我回家照应。”
我压着胸腔里的酸痛,嘶哑着声音冲那群武警祈求道。
“这位先生,你的心情我们很能理解,只是上面严令,…这你也知道,若违反了规定,我们是要受处罚的!”
“各位警官,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可是我闺女的事儿真的很急,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如此纠缠,警官,我求求你们了,放我进去吧!”
我流着眼泪屈膝跪了下来,我知道回去不一定能解决眼前的困境,就是想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起。
哪怕最后,他们依然不肯让我动那些钱,哪怕我们会因为实在没钱,而被迫放弃治疗,我依然想在最后的时刻陪在闺女身边。
让她安心地躺在我怀里闭上眼睛,而不是明明离得很近,却看不见也摸不着。
我痛哭流涕地紧拉着武警的衣服不松手,哪怕二个男人共同劝解我,试图将我拉起,我也依旧执拗的不愿起身。
为了救闺女,我连死都不怕,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唉!”
武警深深地叹了口气,经过着重考虑以后,对我说道:“先生,看你这个样子想必是真遇着事儿了,你先等等,我打个电话跟领导申请一下,问问能不能放你过去。”
得了看守闸口的武警愿为我申批的说辞,我用衣袖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和鼻涕,连忙站起身双手合十,弯腰跟他们致谢,然后静待武警的消息。
二十分钟后,武警走了过来,笑着跟我说,“宋先生,我仔细跟区长说了你的情况,他同意放你过去了。”
“真的啊?”
我满脸不敢自信,兴奋得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流眼泪笑着跟两位武警道谢。
“应该的,不客气”
穿着防护服的武警冲我挥手,我心里满是感激,口中的谢谢一直没停。
掌心捏着口袋里仅余的四百块现金,想要拿出来感谢他们,又担心给他们惹来麻烦,最终只得按耐住了冲动。
“你不是事挺急吗?还不快走?”
两位警察催促我赶紧上车,想到在医院里等着我的老婆闺女,我迅速钻进车里,启动油门快速驶离了闸口。
只是在走之前,我听到了裹挟在风里的低微的祝福声。
他说:“愿你女儿儿平安度过难关!”
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语言,竟又让我鼻子泛酸,眼眶湿润了起来。
⑤
“盈盈,爸爸回来了!”
我带着口罩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闺女床边,按住了挣扎着想要起身的闺女。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闺女紧紧拉住我的手,生怕我会再次离开。
看着她泛白而憔悴地小脸和瘦到突起的颚骨,我的心里像针刺一样抽痛不已。
转过脸紧紧将她拥在怀中,强忍着鼻子里的涩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哑着声音说道:“爸爸也好想你!”
“爸爸,盈盈不想你那么辛苦,能不能不要走了?”
盈盈抓住我的衣袖,看向我的眼中满是期待和渴望,甚至还有一丝对我这个父亲的心疼。
见我不说话,她又立即说道:“盈盈知道,爸爸出去是为了挣钱给我看病,如果给盈盈治病,需要用那么多钱,还要爸爸那么辛苦,那盈盈还是不要再治病了。”
“乖孩子,别说傻话,爸爸会倾尽全力叫医生把你医治好的。”
我抚摸着她光秃秃的头,心揪成一团,闺女明明才九岁,正处于无忧无虑,像别的小姑娘一样,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快乐的结交朋友好好上学的年岁,却因为我这个不中用的父亲被迫成长。
“不过爸爸可以答应盈盈,这次不走了,就在这儿陪着盈盈。”
我强压下内心的酸痛,梗着嗓子承诺道。
“老公,咱们那事儿怎么办呢?”
老婆去开水间接完水回来,走到我跟前忧心忡忡地问道。
“盈盈,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跟你妈妈有事儿说。”
“好,那爸爸妈妈先去聊天吧!盈盈会乖乖的!”
闺女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老成而俏皮的笑容,好似什么都知道,又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老公,你是不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老婆漆黑的双眼紧盯着我,不容我有一丝逃避。
她虽然单纯,却并不傻,银行卡里明明有钱,却用不了这种奇怪的事儿,就算她一开始没多想,并不代表数次尝试,依然动不了那笔钱之后不会猜到什么。
“老公,你实话告诉我,那笔钱是从哪里来的?”
我老婆虽然是个温婉贤淑,个子娇小的女人,却尤为信鬼神,很早的时候就随父母信了基督教。
“老婆,都怪我没用,我救不了咱闺女!”
我懊恼痛苦地用额头磕碰着楼梯道的墙壁,心里极度厌恶这样没用的自己。
“老公,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老婆用尽全力把我推坐到楼梯上,眼睛通红地瞪着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就这点出息吗?遇到一点难处就自残,你有想过我和闺女吗?”
“老婆,是我招惹了魔鬼,是我轻信别人,拿了不该拿的钱,我没用,救不了闺女,我没有脸活着!”
我自虐一般的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只觉得整个人和心好似被丢进油锅里烹炸,分外痛苦难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说呀!”
老婆抓住我的胳膊,流着眼泪摇晃着我,试图唤回我的理智,待见我情绪稍微平静了几分,又放软了语气,委屈,可怜的劝解我:“老公,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没有咱们一家人能平安健康的在一起重要!
不要一个人撑着,你说出来,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啊!”
老婆双手捧着我的脸,真诚的与我对视,神色中的关心安慰,让我的心刹那涌进一股温热的暖意,
“老婆,我说出来,你别怪我好吗?”
看着老婆泪光盈盈的双眼,我的心里尤为心疼,这一刻我有了将心里藏着的事儿,都说出来的想法,老婆向来点子多,我相信她一定会有解决的方法。
“不怪你!”
老婆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哑着声音道:“不管你做了什么,总归都是为了这个家。”
⑥
“老婆,你认识与咱们邻村的大刘吗?就是坐过牢的那个!”
在老婆点头示意下,我没有立即说出那些刻意隐藏着的事儿,而是先问了她一个问题。
“认识,听说他曾因盗窃罪,被判了三年,去年刚被放出来!”
“是的。”
我点了点头,肯定了老婆的回答,又接着道:“我去温市工地干活的时候,意外见到了他。
他当时穿的很光鲜亮丽,主动上前与我搭话,大概因为是同乡,得知了咱家的事儿,话末的时候还特意问了咱闺女的情况。
我当时见他擅于交流,又关心咱闺女,顺势与他多聊几句,问他出来以后在做什么。
一般人听到我这样粗脑筋的问话,肯定会认为我揭了他伤疤,必然与我急,他倒是很大方的笑笑,说多亏国家教育的好,出来靠着自己努力开了个小公司。”
“我就好奇问他办的是什么公司,他说是债权公司,专门帮人收债的。
我当时并不了解这种东西,只觉得帮别人收债是个有面子,很挣钱的职业。
果然如我想的那样,之后数次碰面闲聊中,他也确实跟我说收债很挣钱。
然后又跟我说,他那公司因为没有办营业执照,没法人代表不正规,不然能赚更多钱。
我问他为啥没办,他说他坐过牢,身上有污点,办不了公司。
然后就问我愿不愿意替他办一个,说事儿成之后愿意给我二十万分红。
当时想到闺女急需用钱,我就有些心动了,想着将身份信息拿出去用一用,还能拿那么多钱,倒也不错。
只是我担心是个坑,没有立即答应。
他大概也知道我的顾虑,就带我去了他公司,还叫我跟着他一起穿着西装革履收过债。
然后我就心动了,答应亲自跑工商局给他公司办营业执照,又做了公司的法人代表。
他也果然说话算话先给了我一万块钱,说后续等公司盈利了再给我分红。如果收益好,或许还会给我更多一些。”
“我当时十分欣喜和兴奋,就等着过段时间好拿钱。
哪知,半个月前我有事儿去找他,正巧碰到公司门口有人闹,说公司骗了他们一辈子的血汗钱,我当时一脸懵,就进去问大刘,大刘说,那两个人是赖子,是有人故意请来抹黑他们公司的。
我当时也没多想,跟他说了事儿就走了。
哪知刚出大门口,那一男一女就围了上来,说他们查过这个地方,知道我是公司法人,求我将钱还给他们。
我当时自己都没拿到钱,哪来的钱还给他们?
再者说,我就是拿到钱,那也不是说他们两张嘴皮子一碰,就随便将钱掏给他们的,所以我当时就挣扎着跑开了。
在后来,就经常听住在我隔壁的两口子吵架,一开始我压根没在意,直到一周前,晚上十点多的时候,那男人将那女人打出了房间,嘴里骂着她贱,成天跟朋友在一起鬼混就算了,还学人家玩什么股票理财。把23万的家底都砸了进去,害的他们省吃俭用,存了10多年的积蓄打了水漂,接着有责骂她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那女人狂喊着,她是没脸活在这世上,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那些骗她钱的。
我当时看不过去,不止上前劝架将她们分开,还主动打了120给那女人看伤了。”
说到此处,我心里五味杂陈,万没想到,他们夫妻反目成仇,竟是因为我手中握着了23万块钱。
“老公,说这么多,除了有可能被大刘骗,其余的好像与你没多大关系啊!”
老婆没有想通其中的门道,只蹙眉不解地看着我再次追问道。
“我一开始也以为与我没有啥关系,更没将那女人的话记在心里,可三天前,我收到大刘给我的公司分红,正好是那夫妻吵架时嘴里说的23万。
诡异的是,正当我兴高采烈的看着手机里的钱款入账信息时,却瞧见了警察和法医,从邻居屋里抬着两个单架出来,我当时因为拿了钱,急着回来看你和闺女,没顾得凑上去。
结果得知海市封城,我被迫又回到了那个地方,正巧碰到警察在我房里搜查,也因此在警察们口里知道了,死的那两个人,正是半个月前,叫我还钱的那一男一女,且已经死了二天了,而凶手正是那女人的老公。”
不待老婆说话,我又惊惧不安地咽了一口唾沫,“听到这个讯息,我当时虽对大刘那所谓的公司产生怀疑,可因为闺女,我只得假装不知道。
哪知道,晚上刚过10点,那两东西就找上了我,还差点把我掐死。”
我恐慌而激动地抓着老婆的肩膀,急于她给我肯定,“老婆,我哪能就那样将钱还给他们?用股票理财由头骗他们钱的是大刘,不是我!
这钱是我应得的,是我牺牲自己未来换的钱,是咱闺女的救命钱!
我如果给了他们,不止我要坐牢,咱闺女的命也没救了!”
这么久的时间,我早就猜到了,也认定了大刘肯定是与社会新闻里说的那样,公司表面看着是债权公司,背地里却利用股票投资理财敛钱。
“老公,老公,你不要急,你心里想什么,我都明白,我也知道你是被骗的。
可是,这钱来路不知道还好,既然知道了,咱又如何心安理得的将它用之殆尽?”
老婆向来贤淑善良,她说的我心里门儿清,可我放不下闺女,更无法眼睁睁看着闺女去死,也正是因此,我才会假装眼盲心盲。
“那咱们闺女怎么办?”
我揪着的头发,神色里充满了颓废,语气哽咽而痛苦地哑声道:“难道就这样让我看着她死吗?”
老婆听到我这样的问话,眼泪再一次止不住地往下流。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一把屎一把尿将她养护这般大,她肯定比我更加不希望她死,可眼下即便不把钱还给那两个东西,我们也用不了。
既然如此,不如把钱还给他们也总好过时刻被他们纠缠。
只是想到闺女,我满心的绝望,站起身无声地捶打着墙面,恨不得即刻替她去死。
“老公,咱快回去看看闺女吧!”
老婆拉着我的手,泪光闪闪地望向我,眼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凝聚,我心有所感,扯了扯唇角,应许了。
不管到什么时候我们都不会放弃闺女,如若地上活着艰难,那就地下团聚吧!
⑦
我和老婆心情煎熬地坐在闺女床边,等着医生判刑。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医生来了,他先上前检查了一下闺女的身体,然后转首对我们说,“孩子身体状态很不错。”
然后又问我们有没有做好给孩子手术的准备?
我和老婆眼神对视,喉咙几度吞咽,想说我们没有筹到钱,愿放弃治疗的话梗在心里,几次欲言又止始终说不出口。
闺女康复的希望就在眼前,最终却因为我们这对没用的父母而放弃,这让人如何不绝望和痛苦?
我们夫妻俩现在身上所有能用的钱加起来不到一万块钱,家里亲戚朋友该借的也都借了,如今无论如何一下子也筹不出十几万,更何况再加上后续的健康护理林林总总得二十万。
“赵主任,我……”
想了想,我与老婆对视一眼,咬了咬牙准备由我说出口,只希望以后闺女不要恨我。
“怎么了?”
赵主任神色疑惑地转身看向我和老婆。
“你是想问我什么时候手术吗?”
不待我说话,赵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王先生,别急,孩子的病情很稳定,我来就是想跟你们说一下,捐献者现在还有心脉搏动,手术暂改为明天早上。”
听到赵主任的话,我蓦然松了一口气,既然手术改到了明天,就说明救闺女还有一线生机,我想晚上求求他们,只要他们能让我用卡里的钱,日后让我做什么都行,哪怕要我的命我也愿意。
“谢谢你,赵主任!”
我由衷地感谢,我知道赵主任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捐献者的父母心里不舍得,还想在陪伴病人一晚,其实他们的行为我很理解,就如我和老婆疼爱和不舍得闺女一样。
我早就猜到给我们家闺女捐献不会是个正常人,设想,谁家身体正常的人,会平白无故跑到医院给陌生人捐骨髓?
只可惜,医院不透露捐献者信息,不然我早就买礼品去感谢人家了。
“嗯。”
赵主任冲我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晚上九点,我和老婆把闺女哄睡后,就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求那两个东西大发痴悲救救我闺女。
哪知我们专门跑到医院无人的地下室,祈求哭喊了半天,不见人影。
我和老婆满心绝望地回到了闺女的病房,闺女却光着脚下了床跑向我们。
“爸爸,妈妈,你们刚才去哪儿了?”
“我和你妈方才有点事儿处理。”
我强压下悲愤而绝望地心绪,耐着性子与闺女解释。
“宝贝,今天怎么那么开心?”
老婆察觉到了闺女易于往日的情绪,弯了弯唇角,强行露出微笑。
“妈妈,刚才我睡着的时候,有两个叔叔和一个阿姨过来看我了,他们跟我说了好多话,还送了我黑色油纸折的漂亮花。”
闺女将背后用冥纸折的三支黑色的百合、举到了我和老婆的面前!
我和老婆见此脸色大变,我更是脑子一空、印制不住地后退两步,老婆吓得直接一个屁股墩坐到了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我,“老公,他们…他们这是要带咱闺女走吗?”
“我不知道!”
我在闺女面前,再也维持不住慈父的形象,只捏着惨白地拳头疯狂摇头,眼泪鼻涕甩了一地,猛然想起闺女说的话,抬袖一擦眼泪,小心翼翼地追问道:“闺女,那三个人长啥样?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担心吓着闺女,我尽量将声音放轻缓。
闺女被我们两个大人的神情和动作吓的呆住了,见我们询问,只得目光茫然而不解地答道:“那个阿姨穿着红色的衣服,看起来很漂亮,那两个叔叔,一个看起来很瘦小,还有一个就跟爸爸你一样,很高大威猛。”
不待我继续问话,闺女又满脸疑惑地看着我说,“爸爸,那个看起来个子高大威猛的男人好奇怪,来看我的时候,衣服都是湿的,还一直在滴水。”
闺女描述虽然不够清晰完整,依然勾起了我的回忆,心咯噔一跳,想到站在桥沿上的熟悉身影,难不成跳江的那个男人是那女人的老公?
穿红色衣服和个子瘦小的男人毋庸置疑,是追着我要钱的那两个死鬼。
那个高大的男人,闺女这描述明显就是那女人老公的外形,再加上他衣服一直在滴水,很难不让人往那方面想。
“宝贝,那…那三个人跟你说了什么?”
我老婆回过神,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闺女面前,双手颤抖地抓着她的胳膊语气艰难地问道。
“那两个叔叔一直都没吭声,就那阿姨说了一会儿安慰我的话,然后送了我花,临走的时候,让我给爸爸转一句话,说错既已促成,是挽救还是放任,但在一念之间。
还说什么一念生一念死,生死全由你自己决定。”
闺女说完有些笨挫地挠了挠头,满脸好奇的问我:“爸爸,阿姨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一定要我转述给你呢?”
“没什么,那几个人是爸爸的老朋友,是在让你帮助他们转述对爸爸的思念之情!”
我当然不会跟闺女说实话,只得睁着眼睛胡诌。
“真的吗?”
在闺女不信任的眼神里,我抓了一把后脑勺,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与老婆对视一眼,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
老婆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我却很明白,就在刚才那一瞬,我从这两句话中找出了一线生机。
虽然一开始,我们是想着,闺女若是死了,我和老婆就陪她一起走,现在既然有机会活着,谁还会去想死的事儿?
⑧
“老公,你真的决定了吗?”
老婆站在我身边语气哽咽地问道。
“老婆,这是唯一能救盈盈的方法!”
我望着手术室的门,心里印满了悲痛和不舍。
闺女手术前,为了表明我诚意,我直接打了报警电话,举报了大刘。
而我这边电话刚落,老婆就跟我说,银行卡里的钱能用了,并且闺女也以最快的速度送进了手术室。
“老公,你就不怕闺女以后被同学排斥,怨恨自己有个坐牢的爸爸吗?”
老婆泪光闪闪地望着我,试图叫我不要那么死脑筋,既然闺女有了能活下去的机会,日后的护理钱再另想办法。
“我宁愿她恨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我而无能为力!”
我神色认真而坚定地诉说着我的决心。
“老公,我不舍得你!”
老婆扑进我的怀里,温热的眼泪流进了我的脖子里,将我地心炙烤的几乎快要窒息。
“老婆,就算我实话跟警察说,我是被大刘骗去做他公司法人代表的,可后来我猜测到了事实真相,却偏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要心无旁骛地用那些人命钱,救咱闺女也是事实,老婆,我已经构成犯罪了!”
“不,老公,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只要你一口咬定是被骗的,没人会知道你早就预料到真相!”
老婆的手揪住我胸前的衣襟,泪眼朦胧地冲我摇头。
我按住她的肩膀,眼睛通红地直视着她的双眼,希望她能够理解我,“老婆,这样做我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我用拳头捶了几下自己的胸腔,“只要主动自首,不跟警方狡辩,担下诈骗罪的名,那卡里的钱咱们就都能用,我进去以后,你也不用为了闺女的护理钱日夜奔波。
你要知道,我若不这样做,咱们一家子都不能好过!”
听了闺女的转述,我就开始琢磨那两句话的意思,总算是从中看出了他们留给我的讯息。
意思很好理解,就是看我如何选择。
若我继续装聋作哑包庇大刘,那就眼睁睁看着闺女死。
若我举报大刘所作所为,卡里的钱就只能动一半,其余的在警察查到我头上的时候,用过的会被掩盖,剩余的自然会被收回充作公用。
若我愿意自首,承认错误,那卡里的钱就当是送给我们了。
虽然我不知道已死的人如何将自己的钱赠予他人,但他们既然有能耐让我无法取用已经到了我账户中的钱,必然也有能耐将钱赠予我。
而我之所以甘愿自首,除了让我们这个家日后的路好走些,更多的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
所以在亲眼看到闺女成功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我除了打电话自首,以防万一,还事前将剩余的钱,转移到了老婆妈妈的卡上。
因为是温市的案子,海市这边已经直接移交给了那边的警方。
现在只需等着温市警方派车来接我走就好了。
走到手术室门边,我满眼不舍地将手放到冰凉的门上,哽咽地细声道:“盈盈,爸爸等不到你出来、也无法第一时间看到你、神采焕然地睁开双眼的样子了!”
“老公!”
老婆走上前拉住我的手,无言地望着我,我知道她担心我,怕一开口就忍不住流泪。
我伸手抱了抱她,她向来是个爱哭而感性的小女人,也是个很温柔贤淑的女人,有些话就算彼此不说,也能够互相明白对方的心意,也正是因此,我才会一如既往的爱她和不舍的离开她。
“老婆,我走了!”
转眼五个小时已经过去了,我知道温市的警官一定已经到了下面,与其让他们上来接我,不如我自己主动下去。
“老公!”
老婆紧追几步,想要送我,我冲她摆摆手,离别的时刻总是如此难熬,希望疫情结束,能有机会看到恢复健康的闺女和依然美丽漂亮的老婆。
——
不出所料,楼下已经有三个警察在等着我了。
其中还有一个我分外熟悉的人,虽然他戴上了口罩,穿上了防护服,他的声音我不会记错,正是那天在短租房里问我话的中年警察。
他走到我跟前给我戴上了手铐,示意我上车。
而我却没有直接应许,而是侧首问他,“可以告诉我,那姓陈的男人为何杀了老婆和同乡好友后,又跳江自杀吗?”
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是想了许久,虽然心里隐隐有所猜测,还是想听到警方的答案。
“陈强本就因姚远唆使许丽胡乱投资理财产品,被骗了全部家当而心生怨怼。
那天凑巧看到两个人亲密的靠在一起,讨论如何将被骗的钱要回来,陈强当天喝了点酒,想歪了,直接没了理智,怒火中烧地跑进厨房,拿起菜刀猛一顿砍杀,而当时两个人只顾着想要跟他解释,没有想着逃,因而便死在了乱刀之下。
等杀了人后,陈强醒过神来,就慌张地将两人的尸体拖到了床底下,也没想到好好打理现场,随便拿条毛巾胡乱地擦了擦地板,换了身衣服,便慌不择路的逃了出去。”
他将这桩他们日夜辛苦查了许久的案子,极简地道了出来。
语罢转首与我对视,眼里充满了惋惜和痛恨,“其实姚远和许丽那天,应该是在商量一起报警的事儿,如果,陈强脾气没有那么暴躁,剩下的事儿也就不会发生,而你也早就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中年警察说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眼中泛着浓重的遗憾。
“是吗?”
我的唇边泛起一抹苦笑,因为我的一念之差,牵连三条人命,不可否认,我是有罪的,这一辈子我都将受到良心的拷打和谴责。
可若要问我,后悔吗?
若时间重来,我还会不会信大刘的鬼话,鬼迷心窍地答应他,用自己的身份信息,帮他办理法人代表?
我会说,我还会那样做!
因为就算不是我,也还会有别人,而那个时候,我已经走投无路,既然大刘愿意伸手拉我一把,我没有理由不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
毕竟我已然身无分文,身上仅余的无非一条命,就算他想骗我也骗不到什么东西,若用我的命能给闺女换来一线生机,我愿意,也十分欣然而往!